一本悦读 > 精选爽文 > 红楼春梦 > 第93回 仇报恩小人行奸计 心有鬼贾珍赴黄泉

再说栊翠庵中,妙语晴雯送别了宝钗,晴雯问道:「姐姐,这可如何是好?难不成他们外头找的可真是林姑娘?」

妙语看了看仍昏睡在榻上的黛玉,轻轻摇了摇头。晴雯又道:「好姐姐,如今便要如何是好?不如依着宝儿奶奶的话,我们带了林姑娘一起出去逃了吧。」

说到此处,自己的声音也小了。晴雯哪里不知,黛玉这病越发严重,哪里敢挪动?

妙玉也不答话,只将那日常自己吃茶用的绿玉斗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出神。

晴雯知道妙玉是在寻思,也不敢打断。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妙玉才叹了口气,拉住了晴雯的手使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道:「好妹妹,如今有一件事,关系到许多人的存亡,要拜托给你,不知你可愿意?」

晴雯见妙玉说得正经,忙道:「姐姐尽管吩咐,只要妹妹能做到的,死也要去。」

妙玉在晴雯额头上吻了一口,将绿玉斗又摩挲了一回,交到晴雯手中:「好妹妹,我要你想法子带着这物件入宫去。将此物亲自给皇太后。却不可让它落到旁人手里,切记切记。」

晴雯听了不由一愣,随后道:「姐姐不是糊涂了?别说是见皇太后,这皇宫内院岂是我这种丫头说进就进的?」

妙玉道:「你只管去,自有因果。」

晴雯只得将绿玉斗贴身收了,又道:「好姐姐,我这一去你可要自己保重,尤其是当心外头那些如狼似虎的恶徒了。」

妙玉凄然一笑,将晴雯搂在怀里,晴雯却踮起脚来,将两片嫩唇贴了与妙玉吻在一处。好一会子二人分开,妙玉轻轻将晴雯的眼泪擦去了道:「好妹妹,去吧,别好像跟生离死别一般。」

晴雯这才含着泪换了一套庵里女尼的衲衣,趁着夜色按宝钗所指的路出了园子。

第二日,忠顺王便将那写着宁国府贾珍父子诸多恶行的帖子呈了上去,太后见了大怒道:「好一个忠良之后,这小小宁国府竟然在天子脚下也如此大胆妄为!王爷去处置了就是。那荣国府那边又如何?」

忠顺王道:「自然也有些不屑事,至于荣国府是否主使贾元春毒弑皇上,小王还在查办,还需假以时日。」

不一时退了出来,因吩咐手下道:「去将宁国府贾珍贾蓉父子提出来,使两个站笼在东门口示众。将宁国府男丁尽数发配极北苦寒之地充军,那些不打紧的粗使丫鬟婆子都拉倒人市卖了也就罢了。」

却说贾雨村本是依仗着贾政保举才被复用,后又见贾府势头正好,遂与贾府来往频繁,自是满朝皆知的。如今听说贾府坏了事,贾雨村便日夜忐忑不安,深恐殃及自身。这日正从朝上回来,便有下人道:「回老爷,外头有个老公找你,自称是忠顺王府的。」

贾雨村一听忠顺王这三个字不由一颤,勉强稳住心神才命请进来。献了茶,贾雨村笑道:「不知老公有何贵干?」

那内监道:「贾大人,杂家奉王爷命,请贾大人随我走一遭。」

贾雨村听了这番话不由额头冷汗直冒,也无法,只得骑了马同内监去了,一路上心里头盘算着该如何开脱。不一时到了忠顺王府,内监将贾雨村引入一书房内便去了。贾雨村不由坐立不安,正心中打鼓,却见门一开,走进来一个人。那人朝贾雨村拱手道:「贾大人,您别来无恙。」

贾雨村只见这人凭的面善,又道别来无恙,必是故人,却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。那人笑道:「贾大人近年来平步青云加官进爵,难不成又忘了昔日葫芦庙里的沙弥,旧时你府里的门子了?」

贾雨村这才啊呀一声,认得出这人正是那因帮自己判断了薛蟠打死冯渊、又被自己寻了个不是远远地打发了的门子。如今见他这般在忠顺王府中,定是有了一定分量,难不成这是来借机报复自己不成?一面想着,贾雨村忙笑着躬身道:「原来果然是故人,恕罪恕罪,几年不见,大人一向可好?不知大人现在王府中官居何职?下官也好称呼。」

门子笑道:「大人言重了,小的只不过是托王爷福,在府中冲个清客,某个差事,混口饭吃罢了。」

贾雨村听了方舒了一口气,又笑着道:「大人谦逊。却不知王爷今日特请我来有何见教?」

门子也笑道:「还望大人恕罪,倒是我因几年不见大人,这才假王爷名号请了贾大人来一见,见谅见谅。」

贾雨村听了这话那刚放下点的心又悬了起来,他见门子敢擅自用忠顺王的名号,自然知道这门子如今必是忠顺王的亲信,忙又躬身道:「大人若是想见下官,只一句话就是了。不知大人有何见教?下官洗耳恭听。」

门子道:「只是有些闲话想问问贾大人罢了。我听说贾大人和荣国府贾家连了宗,可是有的?」

贾雨村一听更是汗如雨下,忙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:「大人,下官只是因祖上都姓贾,又一同做官,故而上辈才连了宗,与下官再没一点关系。且我平日里偶尔去贾府一两遭也只是公务往来,再没有什么私情在里头。还望大人明察。」

门子见贾雨村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筛糠,心中得意,那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方算出了一些。因假意道:「贾大人这是怎的?快快请起吧,这可让小人受不起。」

口中虽是说,却并不出手相扶。贾雨村哪里敢起来,只将头一下下的磕的通通作响。直磕了不下二三十下,门子才将贾雨村搀扶起来,笑道:「贾大人快莫要折煞小的了。你所言我都知道了,必如实回禀王爷知道。」

贾雨村忙又道谢,门子笑道:「都是故人,哪里用这么客气?如今倒是有意见事要劳烦贾大人多多费心。」

贾雨村因问道:「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,大人只管开口,下官万死不辞。」

门子笑道:「也不是什么大事,只是忠顺王义子和贾宝玉颇有些过结,想趁此机会整治一番他罢了,另外有些事情还要查明因贾大人素和贾府中来往甚密,顾我觉得若贾大人肯为小人出谋划策,必是事半功倍。到时候若是问出个所以然来,我定在王爷面前替大人多多美言。」

贾雨村忙道:「这有何难,只是不知要盘查些什么?」

门子笑道: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,只是听闻荣国府中藏匿了一个人,需寻出来。此女二十来岁年纪,却并不是贾府中本姓人。」

贾雨村想了一回道:「下官虽和贾府有些干系,却也只是去过几遭,对府中女眷并不知道多少,如此还要问贾家中的人才好,我倒想到一个人……」

贾府上下男丁悉数被带进了狱神庙中各处关押虽不在一处,也一传十十传百的在贾政口中得知了此番遭劫难的缘由,一时间监牢内有大声啼哭的,有喊冤的,也有一言不发的。关押了三两日却无人问津,只到了这一日,方有人进来,将宁国府贾珍贾蓉一席人带了去,又问道:「哪个是叫贾兰的?」

贾兰听了心中一惊,却知道躲不过,只得颤颤的站了出来道:「小人便是贾兰。」

那差役打量一番,也将贾兰带着去了。

贾珍一众人被押解到大堂上,上头有人念了贾珍贾蓉各种恶性罪状,便有人将贾珍父子拿枷锁夹死了带了出去,其余宁府中下人都杖二十,发配宁古塔冲为军奴。一时哭声一片,众人皆被一一带下去了,唯独留下贾兰无人问津。

待到人都去了,后堂转出一人来,却是贾雨村。贾兰因贾雨村经常来荣国府中走动,常与他请教一些为官之道处事之法,故而十分熟络,见了贾雨村忙跪下道:「贾大人!贾大人为我们伸冤啊!我家里世代忠良,并未敢对天子有一丝不敬!」

贾雨村将贾兰搀扶起来道:「世侄快快请起。老夫哪里不想救诸位于水火,只是,哎,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。」

说罢引着贾兰坐了,又道:「若说尊府此番劫难,只怕是在劫难逃了。」

贾兰听了这话又站起身来道:「贾大人,小人还有一问,不知我母亲现在可安好?」

贾雨村道:「令堂如今仍在荣国府中,只是不能随意走动罢了,倒也不妨事。」

贾兰听了忙站起来道:「贾大人,我母亲多年守寡,只在后头教我和几个姑姑写字读书,并不曾搀和些家中的事请,还望大人明鉴,放了我母亲吧!」

贾雨村道:「我自然知道令堂如何为人,只是……此番关系重大,我哪里敢做定夺。」

说罢叹了口气。贾兰听了也不由得垂头丧气。贾雨村这才又说道:「不过,我倒是可以帮贤侄进言几句,只是……」

贾兰听得有转机,忙道:「大人若是肯向上头说道,有何吩咐但说无妨。」

贾雨村道:「忠顺王爷有些话想找人问问,你若是能答得上来,到时候若是王爷高兴,你再将你母亲的事儿同王爷说了。王爷是最通情理的,只怕到时候网开一面独赦了令堂也不是不能。」

贾兰听了不由心中犹豫,因道:「这……不知王爷有什么要问的?」

贾雨村道:「这下官便不知道了。横竖不过是府上的事罢了。你可知道宁国府的人都是如何发落的?」

贾兰摇了摇头。贾雨村叹了口气道:「男的都发配宁古塔,女的都卖做官奴……只怕用不了几天,荣国府也是这般。到时候只可惜你母亲……」

贾兰听了不由打了个哆嗦,咬咬牙道:「大人不必多说,我愿如实回答王爷的问题。」

贾雨村喜道:「如此甚好,我便引你去见一个人。」

说罢将贾兰带进后面去。只见正中坐着一人,却没有朝服装扮,只一身青衣,正是那门子。贾雨村躬身道:「启禀大人,此乃荣国公曾孙,贾政之孙贾兰是也,打小只一心用功,并未涉及贾府家室,此番只是受牵连才遭此牢狱之灾。」

一面又对贾兰道:「此乃王爷身边亲信之人,还不快快见过。」

贾兰忙磕头。那门子道:「如此说来,你便是在荣国府中长大的了?今年贵庚?」

贾兰答道:「回大人,小人自小在荣国府中长大,今年一十八岁了。」

门子点了点头道:「你的情形贾大人也略同我说过一二,我知你母子二人并不曾参与些贾家大事,如今我问你些问题,你若答得好,我便回奏王爷,祈望能赦了你们母子,你看可好?」

贾兰又磕头道:「多谢大人,大人只管发话,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」

门子道:「如此甚好,我且问你,荣国府上诸多女子,可有一个二十出头年纪,几年前才搬进贾府的?」

贾兰一愣,道:「可是说的林姑姑?」

门子道:「你说的可是那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?」

贾兰道:「正是,林姑姑是约莫十余年前进荣国府的,因几年前丧了父,再没有其他亲人,便一直寄居在荣国府中,如今恰好二十左右年纪。」

门子却摇摇头道:「你再好好想想,可还有别人?」

贾兰想了一回道:「回大人,因荣国府中人丁众多,只怕哪一年都有买卖丫鬟婆子,这二十来岁的又是最多,小人一时竟想不起来。」

门子摇头道:「那人定然不是丫鬟婆子之流,你且再仔细想想,那人定是有些孤傲,绝不肯和下人为伍的。」

贾兰想了一回,突然道:「莫非,是她?」

门子忙道:「是谁?你细细说来。」

贾兰道:「当年蒙皇恩筹备元妃娘娘省亲,因盖了这省亲别墅,也就是如今的大观园。因园内有个栊翠庵。那时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子,法名妙玉。这妙玉便是大观园建成之后才搬来的。如今也二十出头年纪,且生性孤傲,极少与园子里其他人往来。大人若这般说,定是这个人了。」

门子忙又问道:「此人现在何处?你可知道?」

贾兰道:「这妙玉常年只在栊翠庵中,平日里难得出门一步的。若是未被查抄,只怕仍在那里。」

门子忙叫来人传那日负责抄检大观园的兵役探问,一面又细细的问了妙玉的诸多小事。不一时兵役上来,门子便问是否有查过大观园中栊翠庵。兵役回道见是一处庵堂,想里头只有僧尼,不曾抄检。门子忙命人去将栊翠庵牢牢地围住了,却暂不轻举妄动。又转回头来问贾兰道:「很好,贾公子,若此人真是王爷要找的人,定记你一功。还有一事要问你一番。贾宝玉可是你叔叔?」

贾兰一听贾宝玉这三个字,眼中却闪出一种异样的光来,因道:「正是小人二叔。」

门子道:「这贾宝玉可有什么软肋不成?」

贾兰想了想回到:「我这二叔平日里只不学无术,却常爱在女子中打诨,只要是个女子没有他不爱的。前日里又因娘娘赐婚,同薛宝钗结了亲,若是说他怕什么,只怕他最怕他的一众姊妹们受苦了。」

门子道:「这薛宝钗一事我也知道,只是我翻看被监禁的荣国府女子,并没有她,想是趁乱走脱了。你可知道她是躲在何处?」

贾兰道:「最早这薛宝钗也是在园子里一同居住,后来因故搬出去了,一直同薛姨奶奶住在梨香院中。后来虽是过了门,这薛姨奶奶仍在梨香院中居住。保不齐薛宝钗现在仍藏匿在那处。即便不在,只需将其母拿来询问,不愁找不到她。」

门子点头,心道:「好一个心狠的小子,只为了一己利益竟然将自己的叔婶生死全然不顾!」

面上却笑道:「如此,还问你一声,那贾赦之女贾迎春,你可知她在何处?」

贾兰道:「贾迎春早间被大老爷嫁给了孙家,也算出了门的,只是前些日子宝二叔大婚时回来住了几日,便又回去了。」

门子点头,又如同想起什么一般,从怀中掏出一根凤钗,递给贾兰道:「这物件你可认得?」

贾兰接过来细细的看了,道:「回大人,若是小人没看走眼,此乃琏二婶子的钗子。」

门子道:「这琏二婶子可是贾赦二子贾琏之妻,王子腾之女,那个叫王熙凤的?」

贾兰道:「正是。」

门子又道:「我听说此女精明细致,贾府上下家里事物都由她经手,可是有的?」

贾兰道:「老爷明察,琏二婶子虽是年少,却已经管家多年了,老爷若有什么不明之处,可以问她便清楚。」

门子又道:「这可果真是她的?你可看清楚了?」

贾兰道:「看清楚了,这钗子是她平日里最得意的头面,别人再没有。说是当初康熙爷在位时南巡,便住在王家,这金钗便是那时康熙爷赏赐给王家的,后来二婶子嫁过来,便将金钗做了陪嫁。」

门子道:「如此我想问的便都问清楚了。你答的很好。」

贾兰听了忙跪下道:「大人,我母亲李氏少年过门,只十七八岁生下我来不出一载先父便一病去了。我母亲年轻守寡十余年,只一味清心寡欲,勤俭持家,从不问世事,贾府上下再有什么不肖事,也和家母再没有半点关系,还望大人能明察,若能放过我母亲,贾兰愿为大人做牛做马以报大人再造之德!」

门子点头道:「我都知道了,你且先下去,我必如实向王爷回禀,到时候自有分晓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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